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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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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午時淮平侯回府,一大家子聚在後廳,連許久未出面的老夫人都從小佛堂走了出來,打量著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馮玉蓁記憶裏,府中已經很久未向今日這樣聚齊這麽多人。

席中她很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神色地聽其他人說話。

陸珠好奇打仗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淮平侯就撿些行軍中有趣的事說給她聽。

戰場上刀劍無眼,老夫人宋姨娘掛心他們有沒有受什麽傷,陸揚好生安慰了兩人。

席宴上的人似乎都為他們的兒子丈夫從戰場上平安歸來建功立業而呈現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大家子人在後廳一起用罷飯,因著晚上還有宮宴,各自又都回了自己院子休整。

陸衍剛剛在席面上不小心被婢女弄倒的茶湯沾濕了衣襟,老夫人讓他跟著婢女先下去換身衣裳。

馮玉蓁秉持著眾人面前需要展現一下妻子對丈夫的體貼,口頭關心地讓他先去處理一下。

陸衍卻不領她的情,看她一眼,冷淡地說用完膳食再回蘅蕪院換衣裳。

蘅蕪院比前院陸衍住的地方離這兒更近些。

臟衣搭在屏風上。

馮玉蓁取下來,順手摸了下換下來衣裳的衣襟,那一塊都濕透了,中衣也是潤的。

暗想剛剛那個婢女潑得還挺狠。

她不是沒有察覺婢女的舉動是故意的,或者說是陸老夫人特意安排來引誘陸衍,順勢讓陸衍收做姨娘,好在陸衍後院安插個自己的人。

陸老夫人平素看起來吃齋念佛無欲無求的人,也有心思管起孫子的後院了?

午飯後正是人最容易困倦的時候。

馮玉蓁隨手將陸衍換下來的衣服丟進外面的竹簍,準備去床上瞇一小會兒。

不曾想竟睡沈了。

等再醒來時,馮玉蓁瞧見陸衍坐在塌幾邊拿了本書在看。

聽到床上的窸窣聲響,他望過來,“醒了?”

“唔。”腦子睡久了有些昏蒙,她揉了揉眼睛,問:“幾時了?”

“申時,這會兒起來收拾時間差不過。”

馮玉蓁在床邊坐起身。

竟然睡了一個時辰。

陸衍換了身玄色雲紋滾邊的圓領袍,頭發用玉管束起,身姿修長疏朗,風姿如玉。

他往這邊走了兩步,淡聲道:“方才奴仆送來了你家裏人的書信,我瞧你睡著了,放在了妝臺上。”

不遠處的梳妝臺上面果真放了一封書信。

聽到祖父那邊寄了信件,馮玉蓁迫不及待地把上面的火漆撕掉,取出裏面的書信。

陸衍將馮玉蓁前後驚訝歡喜的模樣收入眼底。

收到她家裏人的書信這麽高興嗎?

轉而一想,馮氏嫁入侯府也已有半年多,女子一旦嫁進夫家,離得近還好,各府邸間走動也時時能見到,離得遠了,可能這一生都少有幾次能見到娘家人。

陸衍:“我先去前院,等會兒你收拾好了就過來。”說罷,見她應聲,才走出屋子。

馮玉蓁目光落在書信上。

字跡潦草,有種熟悉的張牙舞爪,看著是玉嶸的字跡。

因著父母早逝,祖父從小便將玉嶸帶到身邊悉心教導,望盼他能和堂兄日後能一齊頂起馮家的家業。

十四五歲的少年正是貪玩的年紀,祖父教他經商,可他偏偏對習武感興趣,把祖父氣的不行,你說你一個商戶子弟,難不成還真去考個武狀元不成。

戰場上刀劍無眼,一個不甚連命都丟下。

在馮老太爺看來,丟下偌大家業去戰場以命相博無異於腦子抽風之舉。

可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孫子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最後馮老太爺被磨得沒辦法,才給他請了個武學師傅。

或許馮老太爺也沒想到,在馮家覆滅,馮家人流放邊疆後,自己眼裏這沒個正形的孫子會迅速成長起來,以罪人之身進入軍營,從比尋常將士低一等的卒做起,幾年裏戴罪立功,真正成為在戰場殺敵的將軍,庇護家人,建功立業。

信中說收到她先前寄來的書信,知道她在侯府過的好,自己和祖父祖母都為她感到高興。

馮玉蓁之前寫信的時候為了不讓祖父祖母擔心,小小地扯了個謊,說侯府的人對自己都很友善,丈夫貼心,婆母慈愛,妯娌間也相處得來。

其實冷暖自知。

馮玉蓁接著往下看,祖父已經知道三珍閣原掌櫃孫榮挪用店中資產,以公謀私之事,祖父原話是鋪子已給了她,她就是東家,底下人不聽話換了便是,不用再向他解釋。

視線往下,後面的內容是她先前詢問的現在馮家掌管米糧和藥鋪的管事。

看到馮絡兩字時,馮玉蓁怔怔一瞬。

馮絡是二叔的長子,也是她的堂兄。

平心而論,她和這位堂兄的關系雖然一般,但每逢碰面時馮絡也會溫文爾雅地同自己打招呼。

馮玉蓁雖然不喜歡二嬸張氏一貫尖酸刻薄的嘴臉,但是對兩個堂兄堂妹並沒有什麽厭惡之心。

祖父不久前將米糧產業交給了馮絡打理,藥鋪則是他親自掌管。

現在一切都說不得準,畢竟揚州水患發生在兩年後,兩年裏可以變動的人和事太多了。

多留心些總歸是沒錯的,若趁災亂故意擡高米價,和刺史勾結貪銀真是馮絡做的,盡管他是馮家的長孫,祖父也不會姑息。

末尾,玉嶸提到祖父前幾日生了病,不過並沒有什麽大礙,讓姐姐不要掛心。

馮玉蓁心忽的吊起來,若真的無礙,怎麽可能自己不寫信,反而讓玉嶸代筆。

前世裏馮玉蓁自出嫁後只偶爾和家裏通信,雙方都報喜不報憂,若不是她先前寄了封信回去,也不會從弟弟信中知道祖父生病的消息。

祖父一向身體健朗,這樣的體質若是害場病往往會更加嚴重,馮家落敗後祖父在流放途中因疾去世,會不會有這次落下病根的原因?

一時間,萬般思緒縈繞在心頭。

可馮老太爺在揚州,自己在上京,兩地相隔千百裏,她就是再急也無法。

眼下,還是得顧好三珍閣的事,怎麽把店鋪做得更大更好,另外再想想該如何揪出馮家那兩個有異心的心腹。

桂月進來替馮玉蓁梳妝,又換了身偏正式些的裙子。

馮玉蓁坐到鏡子前,端詳自己今日的裝扮。

鏡中的女人螓首蛾眉,一雙美目微微上挑,身穿桃花纏枝暗紋雲緞裙,袖口和裙擺連接了細軟的白色絨毛,沒有佩戴多餘環佩,卻仍有端莊的貴氣。

立在身後的桂月將一只金絲點翠攢珠釵簪進雲鬢。

看了眼鏡子裏的馮玉蓁,誇讚道:“就是要這般明艷的打扮才同夫人相稱。”

自那日夫人醒來,這一個多月,桂月見證了馮玉蓁性情的轉變,雖不知為什麽她突然改變的原因,但是夫人變得開朗,總歸是件好事。

桂月自然不會想到重生這等怪力亂神的方向上來,她估摸著可能和一個多月前夫人和世子鬧矛盾那次有關。

那日她就在房間內,夫人鮮少地不覆在世子面前展現出體貼溫婉的一面,想讓世子陪她去賞燈會。

桂月從小就跟在馮玉蓁身邊,夫人的性情在家中時一向是活潑開朗、隨心所欲的,嫁到侯府才漸漸變得溫順穩重起來。

可能是那段時間世子府衙事務多,抽不開時間,便拒絕了。

那幾日桂月能察覺到馮玉蓁心情低迷,愈發安靜,就連隔了幾日世子再來蘅蕪院時也表現得興致缺缺,不像從前一般上前體貼地慰問兩句,反而冷著一張臉。

而世子的態度倒似尋常漠然端正。

兩人之間無形的壓抑令當時站在房間內的桂月也手足無措,擔心二人此後會因此生了嫌隙。

不知道在她退出房間後兩人之間又發生了什麽,結果第二日夫人醒來初凡事都看開了許多。

不再將自己的註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開始將精力悉數都投放給自己,穿鮮亮顏色的衣裳,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打理之前因為顧及府中其他人看法不敢親手過問的商鋪,和公主交談也絲毫不露怯。

桂月發自真心地希望夫人能夠一直這樣自在從容,像從前閨閣時那樣。

此時一個婢女從外面走進來,恭謹道:“夫人,侯夫人差人來問您是否準備妥當了,前頭馬車已經備好了。”

馮玉蓁:“我馬上過去。”

馮玉蓁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小幅度地轉了轉頭,確認沒什麽差錯才站起身。

去前院的路上,路過韶光院正好遇到了從裏面出來的陸揚蘇氏夫妻倆。

一般宮宴邀請的都是官員和命婦,再者就是正妻所出的嫡子嫡女,陸揚陸燊目前並無職位,此次是以平叛功臣的身份參加宴席。

因著是參加宮宴,兩人就往莊重了裝扮,馮玉蓁掃了眼蘇氏頭頂上環佩叮當的釵環,先行打了招呼。

“大哥大嫂。”

見是馮玉蓁陸揚頷首致意,蘇氏壓下心中不喜也應了聲。

到了前面,人就都齊了。

管事準備了幾輛寬敞的馬車,馮玉蓁自是和陸衍上的一輛車。

馬車走得很平穩,坐在裏面連頭上的珠釵也只小幅度的微晃。

到了地方,陸衍先一步走下馬車。

等馮玉蓁略微整理了裙裳掀開門簾時,發現他還站在車頭邊。

見妻子從裏面鉆出來,陸衍將手臂伸過去。

兩人四目相對一瞬。

馮玉蓁自是沒什麽好扭捏的,唇角微抿,將手遞過去,準備搭他的手腕下車。

陸衍卻是會錯了意,他改用手掌握住馮玉蓁的手,牽她下來。

掌心相對,溫熱互相傳遞。

她的手很柔軟,比自己小很多,陸衍默默地想。

馮玉蓁踩著馬凳站地後,兩人的手幾乎一瞬分開。

先下車的蘇氏見到這一幕,皮笑肉不笑地調侃道:“世子待弟妹當真是貼心,連下馬車都要親自扶。”

馮玉蓁聽清她是在暗諷自己嬌貴,卻沒看懂她眼神中帶著興味的異色。不過還是笑著懟回去:“嫂嫂若是吃味了,下次也讓大哥扶您。”

不遠處的徐夫人望過來一眼。

自己和這個兒媳一月裏少有幾次見面,往常面對蘇氏她都是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今日的脾性倒立了起來。

蘇氏本有些忿然,想到什麽又放松下來。

她避開眾人視線,靠近馮玉蓁放低聲音道:“自是不及弟妹在揚州時有體貼人關心,嫁到侯府又有世子關懷。“

說完,她勾唇冷冷看馮玉蓁的反應。

反正兩人私下裏已經算是撕破臉了,自也沒必要再留些什麽體面。

馮玉蓁不懂,“嫂嫂這是什麽意思?”

蘇氏卻沒再說了。

來參宴的達官顯貴們馬車都停在內城的大門外,等主子們下車下車後,再由車夫停到專門的地方去。

淮平侯走在前,一路上遇到不少相熟的官員。

徐夫人略落後一步。

因著進宮,徐夫人也換上了命婦的裝束,顏色呈深紅,上繡精細的暗紋,雍容莊重。

她端莊不失禮數地同那些官員的夫人點頭寒暄,有時遇到平時交往密切的,會展顏多說幾句。

皇宮深處,華燈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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